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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晚上十点钟,佟春晓和编辑吃完饭回到酒店,想起一天没和蒋文俊联系,便通了个电话过去,顺便将堂弟结婚的消息告诉了他。蒋文俊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她们,“这么突然?事先一点没听你提过。”

    佟春晓解释:“他和许琳琅闪婚,我们也是昨天晚上接到消息,今天一早就被接到T市来参加婚礼了。”

    蒋文俊立刻问:“你说的是许世安的女儿许琳琅?”

    佟春晓说是啊。

    蒋文俊被惊到,半晌才羡慕的说:“你堂弟这是嫁入豪门了!好有福气啊。”

    佟春晓笑道:“什么豪门,人家很平易近人的,对我叔叔婶婶特别客气周到。”

    的确是很客气周到,翌日吃过早饭,许世安又安排了司机送她们回去。到了浠镇后,司机从后备箱里搬出一箱茅台酒和一箱洋酒,说是董事长送给亲家公的,周余芳的礼物是高档护肤品,佟春晓的是知名奢侈品品牌的手提包,佟夕的是一条白金项链。

    佟建文虽然只是镇上的老师,那知识分子的傲骨却一点不少,坚决不肯收这礼物。司机急的汗都下来了,一个劲儿陪着笑脸说:“老板交代了,您要是不收,我回去没法交差啊。”

    佟建文不想司机为难,最终勉强收了礼物,但心里颇不是滋味。门第悬殊太大,实在有种一言难尽之感。

    镇子不大,许家又派豪车接送两回,佟家的喜事很快在邻里之间传开。当天院子里络绎不绝来了不少贺喜的邻居和同事,蒋文俊也来贺喜,还带来了沈希权的一份礼金,十分厚重。

    佟建文收了邻居和同事的礼金,自然要请客酬谢。蒋文俊建议去浠湖度假村的酒店宴客,因为沈希权的关系,酒水菜肴都可以打折,而且度假村的酒店绝对是目前镇上最高档豪华的酒店。

    佟建文把这事交给蒋文俊去安排。蒋文俊办事效果极高,第二天便定好了酒店。

    从镇子到浠湖那里,步行过去也就二十多分钟。佟夕平时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,度假村建造期间,一次也没来过。走到湖边的白沙堤时,赫然发现原先种的杨树,不知何时全都换成了高大的凤凰木,红色火炬一般的灿烂花朵,开的热烈奔放,如火如荼,再往里是一片一片的珍珠梅,满眼看去,如香雪之海。

    一进度假村的大门,便是浠湖酒店。正如蒋文俊所说,不亚于T市的星级酒店,因为佟鑫和许琳琅度蜜月没有回来,就在酒店门口摆放了一张婚纱照,权做新郎新娘也到了场。

    佟家没有什么亲戚,周余芳的亲戚也少,加上邻居同事,一共六桌客人。席间,佟夕见到许久未碰面的沈希权。因忙着度假村开业,清瘦不少,倒更显得风度翩翩,潇洒英俊。

    酒宴结束,沈希权邀请大家参观度假村。一座座仿古的中式墅院,用竹林和大乔木隔成独立的区域。用植物和山石造景,再借助原有的浠湖资源,整个度假村都像是世外桃源,虽然此刻是午后,走在树荫之下却有习习凉风,空气纯净的带着甜味。

    室外可以湖边垂钓或是水上泛舟,室内有各种娱乐休闲设施。众人边看边夸赞这度假村建的漂亮。

    佟建文小声对周余芳说:“让咱们来这儿办酒席,等于给度假村做一次宣传。”

    周余芳笑,“人家就是聪明,你还老说他不务正业。”

    “我原先也是怒其不争,遗憾他有这份聪明劲不去好好读书,却四处瞎折腾,如今发现,不读书或许也是对的,他天生都是做生意的料。你看佟鑫,老老实实读书上学,如今还在还房贷,若不是我们帮衬,何时能买得起房?”

    周余芳性情乐观随和,笑嘻嘻说:“人各有命,我们佟鑫还娶了个好老婆呢。”

    说到佟鑫的婚事,佟建文便开始操心佟春晓,因为这两天蒋文俊就要回T市。虽然离浠镇不远,但毕竟是异地。他担心夜长梦多,又出变故,日夜都愁得紧。

    刚好春晓和蒋文俊都在身边,佟建文便说:“要不你们先把结婚证领了,回头再办婚礼。”

    蒋文俊笑着看了一下佟春晓,说:“我当然是没意见。”

    两人都到了而立之年,结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,佟春晓不想再让叔叔婶婶挂心,便点头答应下来,说:“刚好我下周带佟夕去市里上补习班,找个时间去领证。”

    佟建文乐得喜笑颜开,一块儿心头大石终于放下。

    从度假村回来,下了一场大雨。

    雨停之后,佟夕在院子里修剪欧月的残花,佟春晓在楼上叫她:“七七你的电话。”

    佟夕腾腾腾跑上楼,接过手机,看到显示的名字,呆了两秒才接通。

    “我是聂修。”

    当真是他。听着他的声音,佟夕说了声“你好”就不知道如何往下接话了,又意外又惊讶,还有点不知所措,心跳的很快,也不知是紧张,还是跑上楼所致。

    “你记得莫丹吗?她要来浠镇写生。”

    佟夕忙说:“当然记得啊,她什么时候来?你让她来找我,我叔叔家很大,可以住我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,她住在我外婆的老宅。”

    佟夕一想上次莫丹帮忙收养小猫,自己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,便说:“那我去找她。”

    聂修说:“鹭鸶巷南侧第一家,门里种有一石榴树,院墙外都能看见。”

    “嗯嗯,我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挂了电话,佟夕立刻拿了剪刀从葡萄藤下剪了十几挂葡萄,又跑到厨房拿了七八个咸鸭蛋,还有一些早上刚买的莲蓬,放到一个小篮子里,立刻去找莫丹。

    镇子不大,步行十分钟,便找到了聂修外婆家,和她家祖宅一样,也是四水归堂的建筑,不过从外面看上去比佟家更古老。

    佟夕敲了敲门,片刻之后,大门咯吱一声开了。

    看到门槛里站着的人,她就呆了。

    听聂修电话里的意思,分明是莫丹一个人来,此刻骤然见到他站在自己面前,佟夕吃惊的心口怦怦直跳,以至于说出来的话,都磕巴了一下:“你,你也来了啊?”

    聂修目不转睛看着她,说:“我没说我没来。”

    夏日雨水充沛,连着几场雨,水涨了不少,原先要下五个台阶的水面,现在离街面只剩了两个台阶的距离。雨后的火烧云格外漂亮,半壁天空都是一片粉中带紫的瑰丽艳色。

    这是夏天浠镇最美的时刻。他眼前站着浠镇最美的女孩儿,穿着棉麻的无袖裙子,夕阳中的头发呈亚麻色,眼睛明媚如琉璃,藏着一闪欢喜的星光,若隐若现。

    “我也来了。”从聂修身后露出来莫斐笑嘻嘻的脸。

    佟夕恍然脸色一红,急忙从聂修的视线中挣脱出来,偏过头问他:“你们什么时候来的?”

    莫斐喋喋不休的说:“我们午后就到了,打扫卫生收拾一番,刚刚忙活完。你看看怎么样,瞧不出来是几年没住人的房子吧。”

    佟夕打量着这个夕阳中的庭院,笑盈盈摇头:“看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院墙边的老石榴树,结了好多果实,佟夕每到夏末,都能从院墙外看到红石榴艳艳的垂在枝头。

    佟夕问:“莫丹呢?”

    莫斐说:“她刚才洗澡去了。”

    莫斐拉开凳子,请佟夕坐。佟夕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桌上,“早知道你们都在,我就多拿点葡萄了。这是鸭蛋,红心流油的,我婶婶亲手做的,就着白粥特别美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莫丹从浴室里出来,刚洗过澡,满头青丝都披散着,又长又直。佟夕即便留成长发,也没有莫丹这样缎子样光滑,她的头发是流水,有微波起伏。

    浠镇的房子大多是临水建筑,前门后院一打开,南北通透,带着水气的风,穿堂而过,凉风习习,比空调还要舒爽。

    四人就在院中围桌而坐。聂修泡了一壶从家里带来的明前龙井,夕阳下的小庭院,顿时茶香四溢。

    鹭鸶巷的房子虽然空置许久,但是因为有亲戚不时过来打理,不用费力收拾就能住人,只是东西不齐备。聂修来时带了一后备箱的东西,跟搬家差不多。

    江若菡不解,说:“莫丹要去写生,你把钥匙给莫斐,让他俩自己去不就行了,你何必亲自陪同。”

    聂修没对父母说出此行的真实目的,但是对莫斐并未隐瞒。

    莫斐的反应和傅行知如出一辙,震惊之余,倒是不失理智的问了个很正经的问题:“她有没有男朋友?”

    聂修很肯定说没有。莫斐还以为他问过,结果这位大神说自己压根没问。

    莫斐十分无语的薅了一把头发,说:“你不问怎么知道?佟夕那么漂亮,我估计十有八九是有男朋友的。”

    聂修胸有成竹的说:“我和她相处的时间,合计起来大约是五个半小时,她的手机一直没响过。如果有男朋友,不会这么长时间既没电话也没短信。”

    “也可能她男朋友有事没空打电话?”

    “问题是,她全程也没有拿手机出来看。如果有恋人,有事没事的就会看一眼手机,担心错过什么消息。”聂修微抬下颌,冲莫斐笑了一下:“比如没有失恋之前的你,洗澡的时候,手机包个塑料袋拿进浴室。”

    莫斐:“……”

    聂修拍了拍他的肩膀,笃定的说:“不用怀疑我的直觉。”

    因为这个缘故,佟夕和他们聊天的时候,莫斐就特别留意,她是否有电话来。虽然聂修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虽然一向很少失算,但莫斐对他的这个推论还是抱有非常怀疑的态度。

    正想着,佟夕的手机响了。莫斐立刻竖起了耳朵。很遗憾的是,这个电话是佟春晓打来的,问佟夕在哪儿,怎么不回去吃晚饭。

    佟夕说我马上就回去,挂了电话,顺便邀请三人去她家里吃饭。

    饭前突然造访,势必来不及准备,让人手忙脚乱的招待客人,实在不太礼貌。

    聂修谢了她的好意,要送她回去。

    佟夕忍不住笑了:“不用,这里我熟的很,上学放学都经过。”

    聂修改口说:“我妈叫我过去拜访一下佟叔。”

    佟夕抱歉的说:“这是不巧,叔叔送婶子回娘家,这几天都不在家呢,等他回来,我会转告的。”

    聂修再次改口:“我出去散散步。”

    两人出了巷口,走到鹭鸶巷的后街,聂修的步伐很慢,佟夕又不好意思催他。明明是大长腿,怎么走得那么慢。

    走到石桥前,聂修忽然开口问,“我记得那天有人叫你,名字好像不是你现在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他语气有点不确定,毕竟时隔久远,记忆模糊。但是佟夕还是被他的记忆力给惊到了。“我家人叫我小名七七。”

    “你七夕生日?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“显而易见啊,你大名叫夕,小名七七。”

    “好聪明。”

    聂修点头:“是的。大家都这么说。”

    佟夕忍俊不禁笑了:“一会儿回去饭要凉了。我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聂修站在六年前站过的那一颗榕树下,看着佟夕的背影消失在桥的那一端,如同四年前的场景重现。

    他想,她和他这么有缘,命中注定就该是他的姑娘。